湧幢小品卷之二十六
山
泰山曰岱宗。岱者。長也。萬物之始。陰陽交代。故為五嶽之長。
華山如立。嵩山如臥。華山如峩冠道士振衣天末。嵩則眠龍而癯者也。蓋天地磅礡之氣。至中州開舒二室。室者。藏也。蜿蝘奇麗。橫亙其中數十里。余老矣。尚須裹糧一盡其勝。
恆山為北嶽。在大同府渾源州南二十里。唐以前皆于山所致祭。石晉割賂契丹。宋承其後。以白溝為界。遂祭於真定府陽曲縣。文之曰。地有恆山飛來石。入國朝。未及釐正。北平遷都。則真定反在其南。弘治中。馬鈞陽疏請改祀渾源。禮部尚書倪岳覆寢。止建廟於恆山之下。萬曆十六年。巡撫胡來貢又申鈞陽之說。禮部尚書羅萬化覆如故。夫倪公最博洽。精于祀典。鈞陽之言。確然可據。何以不行。豈以事非己出。且有所不足至然耶。事益久。玄武之神。終不得復正其典矣。
金山四圍惟東面有石。石外有硬砂。三面皆懸空。泊舟無礙。即郭璞墓甚近。然中間隔水最深。 【 金山下江水深二十六丈。余聞京口水師人言之。】
相傳其底如蓮花單擎然。安得候江枯而親閱之。嘉靖某年大風。江水翻于東。有見之。果如所記。
雁宕山。前世人所不見。即謝靈運好遊亦未嘗至。宋真宗時建玉清昭應宮。因採木深入窮山。此境始露于外。近年葉少師開福廬山。頗亦相稱。蓋皆藏於海邊。一時人跡難到。非帝王卿相之力。又有世外遐踪。不能搜出也。
牛首山。延袤四十里。或曰。以形宛肖牛也。或曰。疏勒國有牛頭山。佳麗相同。故名。華嚴經云。南牛首。北五臺。俱文殊顯化所。
建昌府西芙蓉山并魚蜦山為雲雨之府。天將雨則有白雲冠峯頂。或亙中嶺。俗謂之山帶。唐詩云。風吹山帶遙知雨。又曰。霧似山巾。蓋指此。解者以為嵐。非也。晴有嵐。雨有霧。 【 天將雨。山頂出雲。此常事。處處有之。】 風門山在麗水縣西三十里。上有二穴。深邃。風從中出。每夜靜月明。白氣自山麓。上徹霄漢。
廣州府西百二十里曰西樵山。高聳千仞。勢若遊龍。周回四十里。面皆內向。若蓮花擎空。上有平陸。唐末詩人曹松移植顧渚茶于此。人遂以茶為生。諸名公都以自號自矜云。
漏陂
沂州有陂。周圍百里。每春雨。魚鼈生焉。至秋。水一夕悉陷。有聲聞數十里。名為漏陂。村人具車乘競拾魚鼈。輦載而歸。
泗源
即漏陂所溢也。陂在泗水縣陪尾山之西。界接沂州。方陷時。水俱涸。其聲如雷。故一名雷澤。山之下有泉林寺。左右出泉夾寺環之一匝。 【 余生平所見水泉。往往出於山之最高處。其水從何處來。殊不可解。】 寺右為山之西面。泗淵之泉出焉。初出分為四。故名。常有澤中器物流出。其狀為石洞。洞門高二尺許。其水濆瀑沸騰。匯為池。折而西流。趵突之泉出焉。由洞門直瀉。埒石竇而大。又流而西。玉波之泉出焉。為渠悠然長邁。其清見底。水中小石平布。日光射之。如繪如織。過寺之左。泉出乎地。或三或兩。布如列星。各為一溪。更相灌注。大木千章。輪困離奇。凡三里。抵卞橋。古有卞縣。姑蔑之水經于其間。上下數十里。泉石最奇。達於曲卓。逕孔林北。西流至濟南府東。分而西北。與沂水合。又西至泗水縣城東。復合。其自曲阜分流。經孔林。復西南合于沂者。曰洙。實一水會諸泉入漕者也。 【 沂水之源有二。一出曲阜尼山之麓。在縣東南六十里。合于洄。一出艾山。合于汶。】
汶源
汶水一出新泰縣東四十里者。曰小汶河。合南師諸泉。西至泰安州。一出萊蕪縣之寨子村。納海眼諸泉。一出原山之陽。納水河諸泉。並會於泰安州。泰安之水出仙臺竭至靜村鎮。合萊蕪之汶。曰大汶。西南流受泮水。又西與新泰之小汶合。是為入濟之汶。達於寧陽東平。逼於戴村壩。南流至汶上縣城東北二十五里。受濼當諸泉。為魯溝。又西南流城北二里。受蒲泊為草橋河。又十里為白馬河。又二十里為鵝河。又十五里為黑馬溝。至南旺。分注南北漕河。其曰洸水。乃汶之支流。自寧陽而分。會蛇眼諸泉。又西南流至濟寧州。 【 汶水之源有七百餘泉合成一水。見靳氏治河方略。】
濟源
濟水在兗州府滋陽縣城東五里。即泗水下流。由曲阜分流入境。達於濟寧者。蓋諸家之說如此。然濟水洑流。時出地上。原無定體、定形。故汶、泗、皆有源有委。而濟獨無。可以概見。乃萬兩溪謂泰山諸泉皆濟水所沸。匯于汶。則東省之水惟有一濟。汶反為下流。而據滋陽之說。則濟又為汶之下流矣。考濟水。禹貢。導沇水。東流為濟。又東北會于汶。又北。東入于海。今在汶上縣北。一名大清河。即汶水入濟之道。水經。濟水故瀆。又北合洪水。註云洪水上承鉅野。又北經闕鄉與濟合。則前說為是。 【 沇。一曰泲。即古兗字也。】
泉源
山東自兗達于濟南。地勢最高。諸山蝘蜿。宛如人身之脊骨。泰山峙于東。宛如昂首。諸泉淳浡發。或自山趾。或自平池。或自石罅。初只七十二泉。時堙時闢。今增至二百四十。要不過舉大凡耳。數實加倍不止也。 【 有名之泉計七百餘。】
土厚氣盛。泉亦如之。我明因元之舊。溝通舟楫此乃天地大運所關。夫豈偶然。
大江。南北水界也。自岷山迄于海。雖有數千里。然不過地軸將盡之一帶。自山陝潼關以下。磅礡于嵩嶽。迤邐入山東。極于東嶽。此南北之地界。而泉乃含蓄溢出。三代盛時無論已。周衰。其瑞氣盡鍾于孔子。為萬世斯文宗主。越千五百年。泉盡引出。為通惠河。瑞乃鍾之國脈矣。惟黃河為梗。國朝景順間決張秋。嘉靖初決南陽。末年決沛縣。今乃決邳州。自西北漸徙而東南。在西北土稍堅。患衝突難禦。在東南土益鬆。患散漫難收。李霖寰決計走泇河。其言曰。黃河者。運河之賊也。舍黃一里。即避一里之賊。其苦之如此。世灼灼言河神。信有之。王浚川之言曰。正苦無神耳。有則上為國。下為民。可以理禱取應。夫神受封爵。得效其靈。亦如人臣自致立功名。即鬼怪仗以驅除。而歹懵懵不可問者耶。
山東不但有泉。其湖陂甚多。動經百十里。所在相望。想井田既廢。水無所歸。漫而成湖。古云。山林川澤。原因地勢結成。然不聞東土之為澤國也。獨鉅野之名。見於禹貢。在宋為梁山泊。王安石欲開水利。未為無見。水可入海。何必另開一泊耶。
河
通惠河開。時時修濬。南北通津。自然永利。惟黃河遷徙不常。頗費人力。然審察豫防。亦自有法。先朝如劉東山、徐元玉、劉松石、治之。亦未見有極潰溢。不可收拾之苦。朱鎮山、潘印川、號稱艱難。然亦執政。若當事者故為張大侈功。而議者乃舉與俺答吉囊並。幾許可笑。又欲議海運濟之。此事非開天之主不能行。若平世人命為重。安能作出格事。亂世則咽喉且不能下。而欲尾閭之通。為救命之良法。其可得乎。 【 海運一事。必不可行。】 元達子草芥中國人。惟恐不盡。委之朱清、張瑄。悍然不顧。二人。毒蛟鱷也。助元為虐。七八十年間。宋之遺民葬海魚腹中。不知幾千萬。故太祖一行。深以漂溺為痛。旋即報罷。王敬所銳然從事。所運僅二十萬石。據奏溺者八艘。艘不下千石。已去二十之一矣。今主上端拱穆清。而任事之臣。如敬所者。恐不多見。久不譚及。亦事勢使然。余以為正不必譚也。
裏河不但通漕。凡各色進貢。朝臣眷屬。所在水利。與公私一切應用貨物。皆賴以濟。海運有此否。且畢力于河。猶恐不及。安能分之及海也。又以防虜例。邊牆且不能守。而欲守豐州、會州、開平。可乎。
運河一帶。平江伯陳瑄用力于南。工部尚書宋禮宣勞于北。宋用臨清知州潘叔正之言。其言本之老人白英。言築壩戴村。亙五里。遏汶水至南旺。分析兩河。 【 其地有分水龍王廟。廟門對汶水。門前水。南北分流。】 以其七。北注臨清。度地降九十尺。閘十七。三。南注豐沛。度地降百十六尺。閘二十一。禮歿。李燧萬恭追訟其功。立祠。贈禮太子太保。一子入監。白英先以平頂巾執工簿。立于傍。亦賜冠帶坐。世令一人充冠帶老人管河夫坎河之灘。
永平府撫寧縣西有碣石山。去海三十里。遠望穹窿如塚。中有石特起如柱。在海東南之灣。與諸家所載碣石之狀甚相合。則九河之地在滄平之間無疑。故曰。朝發崑崙。暮暴髟者于碣石。為此也。九河非有他水。止將一河分而為九派。以殺黃河之勢。今河身既徙而南。則九河已為平地。又何形迹之可求。且今河入海之處。去古河入海之處將二千里。豈惟九河之地。雖河身故處。今皆為田廬。為城市。已不可辨。況九河乎。河之故道自鞏縣歷懷、衞、彰、順、名、真數郡。今止長垣、開州、清豐略見其迹。然亦非禹時故道也。觀此。則九河宛在目中矣。永平海灣謂之南海洋。此洋東西長而南北狹。如江河之狀。則河當從此入海。今河徙而洋存。 【 山東今尚有老黃河一道入海。其地直東交界。】
河中砥砫有三門。南曰鬼門。中曰神門。北曰人門。鬼門、神門、尤為險惡。其中有山號曰米堆。舟入三門。百日始上。執標指揮者名曰門匠。諺云。古無門匠墓。謂皆溺死也。嘉靖乙未。御史余光、河津知縣樊得仁、鑿石崔為窟。植以柏木樁。鐵鍊為索。橫繫樁上。凡四十餘丈。往者以鐵鉤挽索而上。頗易為力。
嘉靖中。高郵湖隄議用石。河道都御史陳堯謂石取道遠。而湖勢薄。不至嚙多樹木。隔以板。茭土實之。費率省半。及萬曆中卒易以石。費不貲。于隄不足有無。大半實用事者橐。余親見之。如樁木估用杉。則以隄楊代之。採石不及十一。而賦民輸辦。凡中戶以下階砌及市廛石磈。無得免者。零星湊成。不久即潰。
紹興初。漕粟嘉陵。濟軍興。率七十五斛而至一斛。胡承公為帥。議轉般法。費減十七。故蜀人謂承公為湖州鏡。此法。我朝用之極便。鏡之所及遠矣。
漳河在館陶縣西南五十里。源出山西。一出長子縣。曰濁漳。一出樂平縣。曰清漳。俱東經河南臨漳縣。分流至館陶入衞河。與漕渠合。萬曆初年。漳河北徙。出魏縣。入曲周釜湯河。
瓠子河在濮州東南七十里。乃漢武自臨塞河口作歌處。
桑乾河。陸路止八十八里。而水程至七百二十七里。河之紆曲未有此者。
永樂元年三月。潘陽衞士唐順之言衞河南距黃河。路纔五十餘里。若開衞河距黃河置倉厫。受南方所運糧餉。轉至衞河交運。公私兩便。上是之。命近臣詳議。如可行。俟民力稍甦行之。
成化間。有議疏天津水運至宣大。省兵餉。主事楊讚相度地有游沙。不可濬。水勢相懸。有至二百丈。又多天險。人力難施。遂止。
泰陵復上戶部郎。嚴經督役。轉輸為艱。經言以舟自潞河達天壽山。甚徑且安。從之,省費萬計。今不知可行否。
由天津至定興可以舟行。定興至易州。陸路四十里。
劉松石。人知其花馬池之功。而不知其工於治河。如閘河之底。深淺不同。故盈涸難定。公于涸時一以棗林閘為准。高者窪之。低者量留底。板閘如一。遂為永利。
西原先生薛蕙。亳州人。正德癸酉。與庠生同應試。至長灣。戲祝曰。某在此。河伯無供餽。何也。須臾。一大魚躍入舟中。眾驚異。相傳示。復投于河。其年領鄉薦。
凡河水。有時洶涌逆流而上者。必有大水至。丙申年七月十一日將夕。河水忽湧起二尺餘。少選復平。如此者三。不知何祥。
江
長江衝出大海。長千里。闊百二十里。皆淡水。文丞相詩所云過淡漾者。此也。不知黃河如何。梯雲關之混混黃色衝出。亦可想見。第有漲落大小之不同耳。 【 江水清。故能沖出。河水挾沙行。出海為海水所格。水去沙停。故流不暢而為患。】 海門縣東料角嘴。江海交會處。海鹹江淡。二水不相混。江視海水較高數尺。
蜀江自南而西曰夷里。
江上灘險
江自嘉州至荊門灘。險地凡千百餘。舟人一一能言之。其灘之外有洞、有磧。凡數十。皆見於字書。今載其略。洞。疾流也。 【 江中有達洞、構木洞。】 水流沙上曰瀨。 【 江中有和尚瀨。】 水出尾下曰瀵。 【 今地名七瀵。】 回流旋轉曰漩。 【 今有南陀三漩。】 石積水淺曰磧。 【 今有上磧、下磧。】 水疾崖傾曰碥。 【 今有閻王碥、燕子碥。】 灘磧相湊曰沝。 【 音子。今有石桅沝。折桅沝。】 水如轉轂曰漕。 【 今有野猪漕。】 水漫不流曰沱。潭下急流曰灘。其名尤多。不能盡書也。
湖水與江相連者。惟洞庭最闊。夏漲。則江濁而湖高以清。秋落。則江清而湖低以濁。
鄱湖出江處。地名曰八里江。舟至此。皆泊于江北。蓋南有湖口稅關故也。風濤盜賊之患。歲無虛月。盜猶可言。若夜半。大風陡起。千百艘一捲無迹矣。議者欲於北岸鑿潭屯船。建一堡。移衞軍守護。余致書南操江丁改亭。合江省撫臣議之。丁欣然力任。竟以江撫異議。不果行。
迤北有海無江。 【 北條之水皆名河。南條之水皆名江。水經可證。】 蓋水之通海者謂之江。而北則無海可注。其曰海者。猶江南之湖、之漾。京師城內有西海子。城外有南海子。塞外尤多。大約水匯者皆是。故河源亦曰星宿海。其濫觴初會處也。大而長。始曰河。最大者始曰灤。文皇賜名玄冥池是也。臚朐河亦賜名曰玄冥河。蓋兩水。非一水也。
瀆
江、淮、河、濟、為四瀆。瀆。獨入於海也。今淮、濟、皆并于河。則止二瀆矣。繆仲醇言。山骨即海可穿。惟江。則兩骨中心湊合。不相穿。未知然否。
祭海香雲
吳元年大將軍平定山東。次年上即皇帝位。改元洪武。正月己亥。命道士周原德往登萊州。諭祭海神。原德未至前數日。並海之民見海濤恬息。聞空中洋洋然。若有神語者。皆驚異。及原德至。臨祭。煙雲交合。異香郁然。靈風清肅。海潮響應。竣事。父老皆忻喜相賀。爭至原德所曰。海濤不息者十餘年矣。今聖人應運。太平有兆。海濱之民。何幸身親見之。原德還奏。上悅。
風報
吳中五六月間。梅雨既過。必有大風連數日。土人謂之舶舟卓風。云是舶商請于海神得之。凡舶遇此風。日行數千里。雖猛而不為害。四明錢塘南商。至夏中畢集者。此風致之也。府境嘗七月大風。甚于舶舟卓。野人駭異。皆傳以為孟婆怒。聞者笑之。按北齊李騊駼聘陳。問陸士秀江南有孟婆。是何神也。士秀云。山海經。帝之二女游於江。此孟婆也。以帝女。故云孟婆。猶郊祀志以地神為泰媼。則此語雖出鄙俚。其傳之有自來矣。宋徽宗在五國城有孟婆吹轉之詞。蓋取諸此。
溫州自夏徂秋。常觀雲以候風。苟日間。其雲或黑或赤。低重凝澄。密而不散。則居民海賈。咸以為憂。方未風時。蒸溽特甚。而波濤山湧。若有物驅之。此邦謂之海動。既而暴風起。其色如煙。其聲如潮。振動天地,拔木飄瓦。甚驚畏者不敢屋居。懼覆壓也。風稍息。則雨大傾。雨稍霽。則風復作。一日之間。或晴或雨者。無慮百數。此邦謂之風癡。其始發於東北。微者一晝夜。甚者三數日。已而復有西南之風隨其後。一晝夜或三數日以報之。此邦謂之風報。風癡已可懼。然比歲常有。而風報或無。果有。則勢尤惡。熙寧九年。大雲寺盧舍那閣成。費錢千有餘萬。其高廣閎偉。甲於城中。是年七月。所謂風報者起。此閣輒屢浮動。寺僧皆大呼佛號。風定視之。則柱離於礎尺餘矣。推此以知力之大。何千萬人足擬哉。至於官宇民廬。往往摧圮。修復久之。尚未如故。郡人云。數十年來。未見此風之比也。每五六月以往。邦人率以為虞。凡風雨作。則無雷。惟得雷。
而後測霽止之期。迨秋冬交。眾皆相處。謂可無虞矣。其風之來。狂暴而喧豗不止。故謂之癡。二廣則謂之颶。大率海濱多有之。韓退之問龐吏詩云。颶風有時作。掀(□欺)真差事者。此也。
海舟
洪武五年。昌國縣督造海舟。其最鉅者方求材為檣不可得。俄有大魚一。鐵梨木二。各長三丈五尺。漂至沙上。砍魚取油七百觔。木置檣。恰如數。 【 嘉慶間。吳中修三清殿。海上漂來一木。長七丈三尺。】 事聞。上曰。此天所以蘇民力。靖海寇也。船至外洋。必遇順風。出沒波濤。遠望如龍。後太祖崩。一夕風雨失去。而舟中人拋出。無所傷。如有提拉者。
宋嘉祐中。海上一舟遭大風。桅折。信流泊岸。舟中三十餘人。著短皁衫。繫紅鞓角帶。類唐人。見人拜且慟哭。語言書字皆不可曉。步則相綴如雁行。後出一書示人。乃唐天祐中。告授新羅島首領。陪戎副尉也。又有上高麗表。亦稱新羅島。皆用漢字。蓋東夷之臣屬高麗者。時贊善大夫韓正彥宰崑山。召至縣。犒以酒食。且為修船造桅。教以起仆之法。其人各捧首。致謝而去。船中凡諸穀皆具。惟麻子大如蓮碉菂。土人種之亦大。次年漸小。數年後。如中國者。
邊海有夷舶。飄至者。多掩殺報功。或反為所掩者。即匿不以聞。近日惟交趾一船。以舟中空無一物。且無器械得全。因檢宋仁宗時。胡則在廣南。有大船。因風遠至。食匱不能去。告窮于則。出錢三百萬貸之。諫者皆不聽。後夷人卒至。輸上十倍。在宋政寬。今則犯通海禁。下獄矣。
萬曆辛亥六月。海風大發。溫州獲異船三。初獲為裴暴等七十三名。自供為阿南國升華府河東縣人。五月。奉上官差往長沙葛黃處。薦禮祭祀靈神而被風者。再獲為武文才等二十五名。供為升華府河東縣人。六月。往歸仁府維遠縣販賣。飄至海中。為盜所劫而被風者。三獲為弘連等三十七名。并瑞安縣獲解稱文稜等五名。共四十二人。自稱為升華府濰川縣人。五月就富安府裝載官粟併各物。回本營而被風者。阿南即安南國。其君黎姓。後莫姓繼之。今復歸于黎。有五道、四宣、二京都。城市有古殿舊跡。人皆被髮。裸下足。盤屈蹲踞為恭。聲音莫辨。飲食無分生熟。所奉上官令為欽差。節制各處水步諸營。兼總內外。同平章軍國重事。太尉長國公。又鎮南營都督府掌府端郡公。雄義營太尉端國公。君所被者。黃衣黃冠也。臣所服者。純衣純冠也。問讀何書。曰。孔、孟、五經、四書。念何佛。曰。南無阿彌陀佛。唱何曲。曰。張子房留侯傳。史譯審無他。各發原土安插。沿途水則從舟。旱則從陸。馳檄經過地方官司。差兵押遞。每人每日各給米鮝。冬月嚴寒。行令溫州府查取貯庫贓衣。各給棉衣禦冷。遇病撥醫調治。以保生全。皆叩頭而去。
海塘 【 今名范公堤】
范希文為興化令。修捍海塘數百里。宋末詹士龍復修之。初發地。得希文石記云。遇詹而修。此事。古往往有之。然係希文所留。不獨名臣。且擅康節之數學矣。賢者固不可測如此。
海沙
萬曆甲午。余至海寧。城外海沙可七八里。際城五丈為塘。東直海鹽。煙墪相望。次年沙沒。海水直叩塘址。以長篙測之。不得其底。眾洶懼。將徙城避之。無何。大風雨。眾盡潰。縣令亦挾印走。既息。城無恙。令率眾復歸。未幾。塘外沙露尺許。久之復舊。
海井
華亭市中。小常賣舖有一物。如桶而無底。非木、非竹、非鐵、非石。既不知其名。亦不知何用。凡數年。無過而問之者。一日。有海船老商見之。駭愕。有喜色。撫弄不已。叩其所直。其人亦黠。意老商必有所用。漫索其直三百緡。商喜。償三之二。遂取付之。因叩曰。某實不識為何物。今已成買。勢無悔理。幸以告我。商曰。此至寶也。其名曰海井。尋常航海。必須載淡水自隨。今但以大器滿貯海水。置此井于中。汲之。皆甘泉也。平生聞名於番賈。而未嘗遇今幸得之。 【 范石湖集載海中大魚腦有竅。吸海水。噴從竅出。則皆淡。疑海井即此魚腦骨也。】
海錢
乾道丙戌夏。樂清縣海門有蛟。出水長丈餘。既而塔頭陡門水。吼二日。而海上浮錢甚多。有一父老識之曰。海將錢鬻人也。風必作。亟係船于屋。里人咸笑之。至八月十七日。海果溢。一縣盡漂。其家獨免。
浮提異人
海外有浮提國。其人皆飛僊。好行游天下。至其地。能言土人之主旨。服其服。食其食。其人樂飲酒。無數。亦或寄情陽臺別館。欲還其國。一呼吸頃。可萬里。忽然飄舉。此恍漾之言。然萬曆丁酉年。余同年葉侍御永盛。按江右。有司呈市上一羣狂客。自言能為黃白事。極飲娛樂。市物甚侈。多取珠玉綺繒。償之過其值。及抵暮。此一行人忽不見。詰其逆旅衣囊。則無一有。比早復來。甚怪之。請得大搜索。葉不許。第呼召至前。果能為江右土語。然不諱為浮提人。亦不謂黃白事果難為也。手持一石。似水晶。可七寸許。置之于案。上下前後。物物入鏡中。寫極毛芥。又持一金鏤小函。中有經卷。烏楮綠字。如般若語。覽畢則字飛。願持此二者為獻。葉曰。汝等必異人。所獻吾不受。然可速出境。無惑吾民。各叩首而去。
瓊海
嘉靖十六年丁酉。瓊州諸生應試。見海神立水面。高丈餘。朱髮長髯。冠劍偉異。眾驚異下拜。神掠舟而過。次日。有三舟復見。諸生大噪拒之。神忽不見。少頃。風大作。三舟皆溺。
瓊州士子赴提學使。涉海甚艱。嘉靖二十六年。沒者數百人。臨高知縣陳址與焉。并失縣印。其考貢之年。地遠不至者。亦不復補。神宗初即位。吾師王忠銘先生。瓊之安定人也。入館即請于朝。以備兵使者攝之。得允。瓊士德之。又建書院。捐學田。立鄉約保甲之法。兵使者通行一府。地方以寧。鄉人共建生祠祀先生。題曰崇報。先生不敢當。乃祀贈公。而先生祔焉。吁。為德于鄉而食其報。若先生。可以永矣。先生諱弘誨。質直忠厚。工詩及書。淡于名利。幾入相矣。有阻之者。終南京禮部尚書。先己丑。與許文穆公主會試。時會元陶望齡、狀元焦竑、館選廿二人。余居第十二。先生即以是年南行。至萬曆戊戌再起。以考滿入京。門下士在京正盛。迎于郊外二十里。自四衙門而下。凡八十餘人。余又與焉。極一時勝事。得士報國若先生者。即不入相。其又何憾。
瓊在大海中。廣數千里。海角下見大星數十。皆非星經所有。
海潮應月。淛、廣、福、等。潮俱有信。瓊州半月東流。半月西流。大小應長短星。不隨月。
杭潮
宋末杭潮三日不至。及元末亦如之。又度宗梓宮發引。至江上候潮。將渡。過日晡不至。已豫為之兆矣。
杭潮三日不至。人謂天之祐胡元以亡宋。固是一說。然虜人間諜甚精。山川險夷。國之虛實。盡知之矣。伯顏大將。蓋代英雄。屯於皋亭山。豈有錢江如山之濤。全然不覺。宿兵其地之理。宋之叛將降卒充牣其幕。自詭效忠。即宿兵。豈有不諫止之理。以鄙意度之。三日不至。事誠有之。元兵必不駐此。傳者文以為奇。史臣仍襲不改耳。
珠池
池在海中。蛋人沒而得蚌剖珠。蓋蛋丁皆居海艇中採珠。以大船環池。以石懸大絚。別以小繩繫諸蛋腰。沒水取珠。氣迫則撼繩。繩動。舶人覺。乃絞取。人緣大絚上。前志所載如此。聞永樂初尚沒水取。人多葬沙魚腹。或止繩繫手足存耳。因議以鐵為耙取之。所得尚少。最後所得今法。木柱板口兩角隊石。用本地山麻繩。絞作兜。如囊狀。繩繫船兩旁。惟乘風行舟。兜重則蚌滿。取法無踰此矣。
渡海
金道玄。字仲旻。吳縣人。少孤。父友長橋萬戶府鎮撫陳某養為子。至正間。方國珍起兵海上。江、浙、行省參政朵耳質班督師與戰。時陳已進官都鎮撫統軍。以道玄從。初并師期。集建寧之補門關。國珍以書詐降。陳受之。意稍解。道玄曰。賊志未可知也。不如嚴備之。陳不聽。國珍以艨艟數百艘。颿以赤布。蔽日而下。勢漸迫。官軍猶晏然。國珍乘風縱火。矢石交注。陳戰死。不知所在。道玄求之不得。乃從舵樓躍赴海。祝曰。吾父有靈。幸使我不為賊所得也。已而恆若有人抱持之。自旦及晡。隨波上下。忽覺身在石上。登沙瀨數百步。得小徑。行里許。乃知溫之嶴山水也。迨歸。張士誠已據吳。或薦其名于偽司徒李伯昇。道玄聞之。挈妻挐去。隱具區。賣卜終身。子問。禮部侍郎。
普陀
南海普陀山。梵云補怛落伽。或曰怛落伽。或曰補涅落伽。音雖有殊。而譯以漢文。則均為小白華樹山。實則一海島也。
先師有四配。南海觀音大士亦有四配。伽藍、祖師、彌勒、地藏。 【 彌勒為未來佛。地位甚尊。豈伽藍之比。】
紹興十八年。史越王浩以餘姚尉攝昌國鹽監。三月望。偕鄱陽程休甫。由沈家門汎舟。風帆俄頃至補陀山。詰旦詣善財巖潮音洞。洞乃觀音大士化現之地。時寂無所覩。炷香烹茗。但椀面浮花而已。晡時再往。一僧指巖頂有竇。可以下瞰。公攀緣而上。忽見金色身照曜洞府。眉目瞭。然。齒如玉雪。將暮。有一長僧來訪。云公將自某官歷清要。至為太師。又云公是一個好結果的文潞公。他時作宰相。官家要用兵。切須力諫。二十年當與公相會于越。遂辭去。送之出門。不知所在。乾道戊子。以故相鎮越。一夕。有道人稱養素先生。舊與丞相接熟。典客不肯通刺。疾呼欲入謁。亟命延之。貌粹神清。談論風起。索紙數幅。大書云。黑頭潞相。重添萬里之風光。碧眼胡僧。曾共一宵之清話。擲筆。不揖而行。公大駭。遍覓不見。追憶補陀之故。始悟長身僧及此道人皆大士見身也。
丙午年。余在南中。有高明宇者。談多奇中。謂余阨在後丙丁二年。且曰。過丁巳秋。或可免。蓋剛六十之期也。時去之尚遠。不以為異。至丙辰冬。長孫痘殤。丁巳三月。季弟鳳岐暴卒。哀慘。日覺精神恍惚。形神泮渙。且有惡夢。自忖岌岌。決符高老之言。乃發願泛海禮普陀。且曰。死于牖。無若死于海為快。且留與諸貴人作話柄也。時東風急。駐者三日。四月二十六晚。風小止。開舟。浪猶顛蕩。行不五里。停山灣。遙見前舟已沈矣。次日轉西風。掛帆半日而至。登殿作禮。宿一僧舍。通夜。寢不能寐。甚苦。甚疑之。歸來忽忽。徂夏入秋。日展書。只以不語不動。遇拂意。決不惱怒為主。 【 只此便是養心法。】
至八月十一日。飲藥酒。忽有異香透徹五臟五官。又三日。夢若有授曆者。覺而釋然。偷活至於今。剛又三年矣。追憶過海景象。糢糊不能辨。姑以意書其佰一。或真或幻。皆不自知也。
由定海棹舟。自北而東。過數小山。可三四十里。為蛟門。北直金堂山。此處山圍水蓄。宛然一箇好西湖也。將盡。望見舟山。曰橫水洋。潮落時。舟山當其衝。其一直貫。其二分左右。左為北洋。右則象山邊海諸處。入舟山口。山東西亙七八十里。南夾近海諸山。山斷續。望見內洋。舟行其中。如氾光月河可愛。盡舟山為沈家門。轉而北。即蓮花洋。洋長可三四十里。過即普陀矣。
抵普陀之灣。步入一徑。過二小山。即見殿宇。本山皆石。吐出潤土。蜿蜒直下。結局寬平。可三百畝。即以二小山為右臂。一小山圓淨為案。左一長岡。不甚昂。築石臺上。結石塔。為左蔽。殿三重。宏麗甚。乃內相奉旨敕建。殿之辛隅為盤陀石山。勢頗高聳。巽方為潮音洞。吞吐驚人。正後迤邐菩薩巖。最高。曳而稍東。一石山。其下即海潮寺也。去前寺。不過三里。萬曆八年所建。今已燬。兩寺之間。東濱於海。一堤如虹。海水上下。即無潮。猶洶湧駭人。東望水面橫抹。諸山起伏如帶。色黑。曰鐵袈裟。又東望微茫二山。曰大小霍山。極目閭尾。紅光盪漾。與天無際。惟登佛頭巖。能盡其概。若在半腰牽引。諸山宛如深壑。空處飛帆如織。彼中人。了不知其異且險也。
大約山劈為前後二支。支各峯巒十餘。前結正龍。即普陀寺。轉後為托。即海潮寺。二大寺外。依山為菴者。五百餘所。皆窈窕可愛。環山而轉。除曲徑外。度不過三十里。
舟山有城、有軍、有居民。金堂最近。聞其中良田可萬頃。悉禁不許佃作。何居。大謝山直舟山之南。田亦不少。此皆可耕之地。然邊海之人都以漁為生。大家則宦與遊學。遊手不爭此區區粒食計。故地方上下無有言及者。袁元峯相公欲行之。有司以為擾民而止。 【 勸民力田。何擾之有。】
余住定海三日。看來潮汐分明是天地之呼吸。人非呼吸則死。天地非呼吸則枯。以月之盈虧為早莫。其曰大小。未必然也。天下惟錢塘潮、廣陵濤、著稱。則其海口最大。與口外即大洋故。然此臆度之言。不足據。惟識者參之。
近時諸公議曆法。有形章奏。至相軋者。或以問余。余曰。我騃人。安知曆。但看月一回圓則一月矣。亦如夷人不知歲。但草一回青則一歲矣。其人不能應。今見海潮。初一、十六、必以子午刻。餘以次漸遲。遲至晦望。一日之中早在辰末。晚在酉末。所差甚多。而次日子午必不爽。此又非曆法一定不易之準乎。節令亦如之。即差。不過一日。無甚關係。天本以顯道示人。人不察。而紛紛作聰明者。其謂之何。間以語朱大復。深以為然。
上招寶山。見一秀士。鬚面甚偉。異之。秀士亦睨余。余不顧。數遣從者蹤跡。若有意者。遂進與揖。方知為劉都督草塘之子。今都督省吾之弟也。其名國樟。為南昌諸生。是時方欲為草塘立傳。喜而問之。因得其詳。且曰。君固將種。又材器如此。一纘先緒。取玉帶如芥。何事從鉛槧自苦。答以為父雖上將。數為文臣所抑。末年已平九絲蠻寇。曾省吾撫臺。雖驕橫。猶能假借。代曾者某公。初履任。循例設席邀宴。某至大怒。謂此皆糜軍餉。款我保富貴。取賞賚。不就席而去。遂恚甚。瘍發於腦而卒。故切戒某棄武就文。而竟未有當也。 【 明時重文輕武如此。誰與守國。】 余聞其言。深憫之。蓋勢之偏重久矣。我輩於節制中。要須權衡。毋徒恣文墨。輕天下豪傑也。
時倭警狎至。從者三人甚恐。勸毋行。余不聽。出海僅二十餘里。諜報衝風棹入槳而過者可接。皆曰。警。警。急。急。余皆不顧。既抵山。則先一日果一倭舟泊于山之東厓。舟純黑色。上若城堵。不見人。高可五丈。長三倍焉。連數日。東風漂至。我兵船圍守發銃。彈如揚沙。著石壁。紛紛下墜。一小舟直前逼之。倭發鉛彈一。透死五人。遽退。是夕風轉而西。倭揚帆去。我舟尾之。余作禮之。又次日。舟師皆歸。有登山者。問之。曰。盡境而還。計倭舟入閩及廣。風稍南。出大洋矣。
山有兩寺。住持後曰大智。前曰真表。大智戒律精嚴。為四方僧俗所歸。真表雖領叢林。性驕。鷙悍破戒。萬曆十年間。其徒訟之郡。太守行郡丞龍得孚勘問。龍為人好道。醇直廉儉。時復奉監司他委勘金塘山。及補陀。眾鞫真表。夜夢羣僧並來。告真表過惡。且屬丞三分道場。奉大士香火。到山處分。悉如其夢。且謂眾僧曰。此事非吾意。佛告之也。仍戒飭眾僧查僧房。總三十六。命取蓮華經三十六部來。燬之火。而令眾僧跨其上。誓不再犯。時吳參將稍從旁止之。乃火一部。眾僧悉跨焉。處分畢。至後殿拜禮。甫拜下。即覺兩髀病輭不可動。兩人掖之以拜。遍體陡發大熱。急扶入禪房。疾遂委頓。胸間結一片。大於盂。堅於石。楚不可言。漸至昏憒。見沙門雲擁霧集。若有所按治。有人若伽藍者。奏曰。此雖得罪大法。顧其人實奉道愛民。居官清淨。內傳佛旨曰。奉道燬道。尤當重處。姑以愛民故。罰三石牛嗇官。三石牛嗇官者。不省其云何。丞念此必冥官之號。如是死矣。且入惡趣。力懺悔。某不知燬經之罪大乃爾。自今而後。願奉齋持戒終身。亟免官。入道自贖。沉沉無有應者。即有人送三石牛嗇官劄子到。固辭不受。大智亦為之祈哀。誦經念懺。願以身代。又久之。始得兆。許懺悔焉。大智從定中見一鐵圍城。城中死人纍纍。並裸臥。丞亦在臥中。獨不裸。大智至心營解。忽見空中下白毫光一道。若有人掖出之而甦。丞見沙門萬人。問悉從何來。咸曰。我輩給孤園善知識也。汝何故燬經。犯此大戒。丞曰。知罪矣。願以百償一。而捐俸齋萬僧。眾僧稍稍散去。其夕。家僮於昏黑中見兩玉女。雙髽髻。手執幢蓋。遶床而過。善砉然有聲。幢腳拂僮面。僮驚起大呼。丞病良已。是時不粒不瞬十日矣。屠長卿目擊。為之記。
普陀是明州龍脈最盡處。風氣秀美。雖不甚險遠。而望洋者卻步。即彼中士民。罕有至者。若非大士見形。何以鼓動人心。成此名剎。奔走盡天下。凡西僧以朝南海為奇。朝海者又以渡石梁橋為奇。梁之南有曇花亭。下數級即為梁。橫亙可十丈。脊闊亦二三尺。際北有絕壁。有小觀音廟在焉。余坐上方廣寺。親見二十餘僧踏脊如平地。其一行數步。微震懾。凝立。少選卒渡。眾皆目之。口喃喃不可辨。問之山僧。曰。幾不得轉人身也。普陀一無所產。歲用米七八千石。自外洋來者。則蘇、松、一帶出劉河口。風順一日夕可到。自內河來者。歷錢江、曹娥、姚江、盤壩者四。由桃花渡至海口。風順半日可到。兩地皆載米以施。出自婦女者居多。自閩廣來者皆雜貨。恰勾歲用。本山之僧亦買田舟山。其價甚貴。香火莫盛于四月初旬。余至則闃然矣。卻氣象清曠。幾欲久駐。而竟不果。則緣之淺也。細訊東洋諸山。一老僧云。有陳錢山突出極東大洋。水深難下椗。又無嶴可泊。惟小漁舟盪槳至此。即以舟拖閣灘塗。採捕後。仍拖下水而回。馬蹟又在其西。有小潭。可以泊舟。但有龍窟。過者寂寂。一高聲。即驚動。波浪沸湧。壞舟。再西為大衢。與長塗相對。其西有礁無嶴。不可泊舟。且亦有龍窟。宜避。東面有衢東嶴。可容舟數十隻。但水震蕩不寧。舟泊于此。久則易壞。大衢在北。長塗在南。相離不過半潮之遠。潮從東西行。兩山束縛。其勢甚疾。舟遇潮來與落時。皆難橫渡。俟潮平。然後可行。近昌國為韮山。形勢巍峩。島澳深遠。此山之外。俱遼遠大洋。舡東來者。必望此為準。直上為普陀矣。
海水本遼闊。舟行全藉天風與潮。人力能幾。風順而重。則不問潮候逆順。皆可行。若風輕而潮逆。甚難。夏秋之間。西北風起。不日必有極大西北風。操舟者見此風候。須急收安嶴。兵船在海。每日遇晚。俱要酌量。收舶安嶴。以防夜半發風。至追賊亦要預計。今晚收舶何嶴。若一意前追。遇夜風起。悔無及矣。
沿海之中。上等安嶴可避四面颶風者。凡二十三處。曰馬蹟。曰兩頭洞。曰長塗。曰高丁港。曰沈家門。曰舟山前港。曰潯江。曰列港。曰定海港。曰黃歧港。曰梅港、湖頭渡。曰石浦港。曰猪頭嶴、海門港。曰松門港。曰蒼山嶴。曰玉環山、梁嶴等嶴。曰楚門港。曰黃華水寨。曰江口水寨。曰大嶴。曰女兒嶴。中等安嶴可避兩面颶風者。凡一十八處。曰馬木港。曰長白港。曰蒲門。曰觀門。曰竹齊港。曰石牛港。曰烏沙門。曰桃花門。曰海閘門。曰九山。曰爵溪嶴。曰牛欄磯。曰旦門。曰大陳。曰大床頭。曰鳳凰山。曰南嶴山。曰霓嶴。其餘下等安嶴。只可避一面颶風。如三孤山、衢山之類。不可勝數。必不得已。寄泊一宵。若停久。恐風反別迅。不能支矣。又潭岸山、灘山、許山之類。皆團土無嶴。一面之風亦所難避。可不慎乎。由此觀之。沿海萬里之遙。處處有嶴。處處要斟酌。此惟老漁船知之。而漁有世業。有閟傳。又善占風。望雲氣。履如平地。多夜行。不失尺寸也。
近日有茶山王之說。傳者歷歷若親見。且謂聚至數萬人。販米于蘇、松、等處。庚申。湖、廣、至禁米不許下江。曰。恐茶山王糴去也。米一時踊貴。斗至一百五六十錢。時非水非旱。田禾蔽野。秋成在即。而所在恇擾。平糴抑價。吳江縣立破一百二十餘家。亦自來之異變也。考海中。誠有此山。自嘉定、寶山、出南匯嘴。一百六十里可至。無嶴無港。原非駐足之地。其它處遠而同名者或不少。卻屯聚如此之多。幾比琉球一國。大海中固邈無邊際。要之。自開闢以來。人力所至。船隻所通。凡島、嶼、礁、坎之類。靡不登之載籍。而獨遺此大山。窟奸人。為東南隱憂。似不可解。且海寇飄忽。乘風萬里。所以難制。若山居土著。必為眾所窺。即如米尚須糴。它一切所需。非天降。非地出。何處得來。若曰俱販之中國。何不散居內地。伏草澤間。為所欲為。而以海自限。日與風濤為伍。決非事理所有而少年喜事者。至自請于當道。往彼說諭招兵。各使臣欲收之為用。曰折簡可致。遠近若狂。數年不絕。發一笑可也。